阿拉杰里综合征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由JAG1或NOTCH2基因变异所致，常常多系统受累，肝脏是该病最主要的受累器官之一。ALGS的肝病早期症状，与一般的胆汁淤积性性肝病较难区分，都以黄疸不退（足月儿>2周龄或早产儿＞3周龄仍有黄疸）或黄疸退而复现为最主要表现，伴有肝功能异常，血清中γ-谷氨酰转移酶（GGT）显著升高。

王建设教授强调，由于都表现为高GGT胆汁淤积，该病极易与胆道闭锁混淆，以往多数患儿因被怀疑为胆道闭锁，曾经接受过胆道造影甚至葛西手术（肝门-空肠吻合术，属于先天性胆道闭锁的首选手术方法），而手术会导致ALGS患儿预后变差[5]，因此在术前鉴别出阿拉杰里综合征非常重要。

登峰的女儿就险些因误诊接受手术。在北京求医时，医院对其黄疸不退的症状首先判断为胆道闭锁，唯一的疑问在于直接胆红素高的不是非常厉害。登峰回忆这一过程时表示：“还好女儿症状较轻，医生发现直接胆红素没有超过100，不符合胆道闭锁特征，非常困惑，也就比较谨慎，否则，肯定要动手术了。”

然而，其他ALGS患者未必能有如此幸运经历。登峰现在是ALGS患者组织“阿拉杰里天使宝贝关爱之家”的骨干之一，根据他的了解，“一旦患儿直接胆红素超过100，尤其在一些比较基层、偏远的地区，很多ALGS宝宝就被误诊为胆道闭锁，被进行了手术。”

王建设教授指出，对ALGS临床诊断的确立依赖于综合的判断。除胆汁淤积外，阿拉杰里综合征还可能有以下特征：

《胆汁淤积性肝病管理指南（2021）》指出，基于慢性胆汁淤积、心脏杂音、蝶形椎骨、眼睛异常、肾脏异常和特征性面容这些主要临床特征，诊断标准为下列之一：肝组织学检查发现小叶间胆管减少或缺乏时，满足主要临床特征至少3项；无肝组织学小叶间胆管减少或缺乏证据时，满足至少4项；有明确该病家族史，或发现基因突变，满足至少2项^[6]。

王建设教授表示，在临床诊断中，当胆汁淤积症婴儿有特殊面容、心脏杂音、蝶形椎骨等表现，应考虑阿拉杰里综合征可能，必要时可进一步做基因检查。

虽然胆汁淤积症肝病均可能有瘙痒症状，但ALGS的瘙痒尤其严重，成为该疾病的突出表现之一。作为胆汁淤积性瘙痒，患儿一般皮肤表面没有异常，但会感觉到一种“从体内往外散发出的瘙痒”，尤以幼儿期后更常见，无黄疸患者亦可有瘙痒表现，常常导致患儿难以正常生活、整夜难以入睡。

瘙痒在ALGS患者中的发生率非常高，部分调研中提到发生率达到70%以上，中重度瘙痒发生率达到40%以上，是最影响患儿生活质量的症状，同时，也会影响患儿的生长发育、心理健康。

对这一症状，登峰作为患儿的父亲、患者组织骨干，有着深深的感触：“这种瘙痒无法缓解，去抓挠也是没有用的，而且遍及全身，每个孩子瘙痒具体部位不一样，四肢相对比较明显一点。对孩子来说，只能把瘙痒部位抓破，抓出血了之后，感觉上瘙痒才可能好一些，其实相当于用疼痛感取代瘙痒感。”

女儿疾病症状较轻，目前瘙痒症状尚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而在线下的病友聚会时，全国各地的ALGS患儿情况，让登峰触目惊心。许多孩子的皮肤已经因反复抓挠而溃烂，因其在挠破、结痂后，血痂又被挠掉、出血，“皮肤上一块白一块黄，难以想象这些孩子经受了多少痛苦。”

ALGS无法治愈，此前在国内的临床治疗中，针对ALGS尚无有效处理瘙痒的手段，患儿家庭对孩子的瘙痒频繁以及因此带来的无法入睡、自卑等问题，普遍处于束手无策的状态。

谈到ALGS的疾病治疗与管理，王建设教授指出，作为一种多系统受累的疾病，阿拉杰里综合征患者的管理是长期、综合性且个体化的。家长要注意监测患儿的肝脏和心、肾、眼和骨骼等系统，防范病变发生或进行性发展，如有异常及时就医。

在治疗策略与目标上，短期以缓解症状、提高生活质量为主；中期以延长自肝生存时间和延缓肝移植为重；长期来看，在药物治疗、支持治疗等全方位照护下，患儿可以和其他青少年一样阳光成长。肝病治疗方面，主要需进行利胆等对症处理，并及时补充脂溶性维生素，避免脂溶性维生素缺乏，脂溶性维生素严重缺乏甚至可致命，家长一定要引起重视。

针对尽可能延缓肝移植的目标，研究表明，长期保持低胆汁酸水平、低瘙痒症状评分及低胆红素水平，与长期自体肝生存率提高显著相关^[7]，即通过定期关注患者的胆红素、胆汁酸水平以及瘙痒症状评分，有望显著延长自肝生存时间、延缓肝移植。

2021年9月，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批准氯马昔巴特口服溶液用于治疗一岁及以上的阿拉杰里综合征患者胆汁淤积性瘙痒，是全球首个针对ALGS瘙痒获批的治疗药物^[8]。

氯马昔巴特口服溶液属于回肠胆汁酸转运蛋白(IBAT)抑制剂，是针对ALGS发病机制研发的创新治疗药物。它通过药理性阻断胆汁酸的肝肠循环，抑制胆汁酸重吸收，促进胆汁酸从粪便中排泄。已有临床研究证明，IBAT抑制剂可显著持续缓解瘙痒症状，降低胆汁酸水平^[7,9]。

氯马昔巴特口服溶液的国际关键注册临床研究ICONIC研究的数据显示，接受IBAT抑制剂治疗的患者从基线到第48周，总体的ItchRO（Obs）评分显著改善（-1.6），75%的患者下降超过1分，sBA显著降低（-96），在持续至第204周的15名参与者中，ItchRO（Obs）评分仍显著改善（-2.3）， sBA水平仍显著降低（-181）^[9]。

5月29日，这款氯马昔巴特口服溶液 （商品名：迈芮倍®）已经得到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的获批，用于阿拉杰里综合征患者的胆汁淤积性瘙痒。王建设教授很欣慰地指出：“这是目前全球针对阿拉杰里综合征唯一获批上市的新药，很高兴能看到这一药物能在国内获批、可及。这款药物可以有效缓解阿拉杰里综合征患者的瘙痒症状，显著降低患者血清胆汁酸水平，有利于患者从短期到长期结局的改善，希望能够给中国患者带来更强的治疗信心。”

王建设教授同时表示，这一类药物还在进行用于家族进行性胆汁淤积和胆道闭锁的临床研究，对胆汁淤积性肝病将会是非常重要的治疗突破：“作为临床医生，非常期待这类药物能早日惠及国内患者，也希望在这类疾病的管理上有更多研发攻关，攻破这类基因变异造成的疾病。”

对ALGS患者来说，“有药可用”的问题初步解决，但真正能够让每个患儿安心用药，仍需要不断努力。现在这一疾病尚不在国家《第一批罕见病目录》内，患者群体某些情况下无法享受到罕见病的诊疗待遇，也难以得到充分的医疗保障，从王建设教授到以登峰为代表的患者家庭，都希望在不久的将来，ALGS能够进入罕见病目录，从“罕见”走到“被看见”。

王建设教授指出，疾病对患儿家庭是非常大的挑战，社会各界要持续加大对这一群体的关注和支持，尤其在疾病认知与患者群体的保障方面，需要更多力量携手相助。

目前，阿拉杰里综合征不仅对社会公众而言难以知晓，即便在医生群体中认知度也比较低，许多地市、基层医院缺乏对这一疾病的鉴别诊断、综合治疗能力。这需要培养更多了解ALGS、有治疗能力的医学人才，构建ALGS的诊疗协作网络，推进多中心的建设和交流，让新增的ALGS患者能够得到及时诊断、妥善治疗，从而拥有积极应对疾病的信心。

另一方面，用药可及是让ALGS群体摆脱困境的核心。如今，我国的医疗保障已基本构建起以基本医疗保险为主体，医疗救助为托底，补充医疗保险、商业健康保险、慈善捐赠、医疗互助等共同发展的多层次医疗保障体系。许多曾经“遥不可及”的罕见病用药，在进入国家医保目录或地方罕见病专项政策保障范围后，罕见病患者终于实现了用药心愿。

登峰也期待着ALGS群体能够早日享受到更完善的支持政策，广大家长在默默为孩子奔波求医中独行了太久，如今希望就在眼前，但仍需多一点温暖。

王建设教授强调：“面对诸多问题，我们患者家长的态度和行动更重要。”在这方面，阿拉杰里天使宝贝关爱之家作为ALGS家庭自发成立的组织，一直在为推广疾病认知和汇聚各方支持而行动。

据登峰介绍，团队从患者支持、医患联动、医疗网络建设、社会倡导等方面，开展了一系列工作，包括线上线下的医患交流、疾病科普活动和患者心理关怀活动等，发布了患者知识指南手册，携手医生、社会各界，在疾病关爱日展开多元宣传。

随着工作的逐渐推进，组织也收获了越来越多的同行者，从以王建设教授为代表的热心专家，到爱心企业、人士，都在力所能及地为阿拉杰里综合征群体献上一份关爱的力量。未来，登峰将继续和同事一起奔走呐“罕”，也期待更多伙伴能够加入进来，一起为ALGS群体发声。

王建设教授强调，阿拉杰里综合征的患儿，智力发育不受疾病影响，从医生到家长再到社会各界，为患儿做好对症治疗和长期的疾病管理，未来可期：“要力争给孩子一个更美好的明天，他们也可以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复旦大学教授，国家儿童医学中心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感染传染科主任